讨逆(长安之上)

迪巴拉爵士

历史军事

元州地处大唐西南。西南多山,在大唐人的口中,这里便是穷山恶水。若非这里与南周国接 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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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千三百六十八章 灭东疆

讨逆(长安之上) by 迪巴拉爵士

2023-9-4 22:27

  史坚走了进去。
  史公明站在那里,横刀丢在身侧,他面色苍白,身体摇摇晃晃的。
  “阿耶!”
  史坚过去扶住了父亲,轻声道:“阿耶不舍吗?”
  史公明缓缓看向他,眼中多了些挣扎之色。
  “老夫为东疆节度使时,他李玄只是太平县令。”
  人就是如此,最难向过去低头。
  “人活一口气啊!”
  史公明摇头,挣脱了儿子的搀扶,走出了大堂。
  史坚看着跪下的谢忠,“谢司马,起来吧!”
  谢忠艰难的起身,腰部的伤口有些作痛。
  “小郎君。”
  “我知晓你的意思。”史坚苦笑,“原先我也不甘心,心想他李玄也是少年起家,我为何不能?且我还是东疆少主,比他当年强了无数。可今日一战后,我才知晓,原来我理所当然了。我,远不及他!”
  谢忠欣慰的道:“人最难接受的便是承认别人比自己强大。小郎君……长进了。”
  原先的史坚性情急躁,且目中无人。
  按理这等性子想改变,至少得数年,乃至于数十年。
  可只是一场大变,就让他幡然醒悟。
  “我曾憧憬自己能进长安城,阿耶为帝王,我为太子。那等飘飘然让我迷醉。等代州战败后,我就想,兴许我会成为阶下囚,乃至于战死。从太子到阶下囚,这个落差太大……我为此煎熬。”
  他指指脑袋,“正是这段时日的煎熬,让我彻底看清了自己。我,没那个命!”
  人最难的是认清自己,故而才有了历史上的无数自不量力的典故。
  东疆偏于一隅,兵不精,将无能,可史公明却自我感觉良好……
  ……
  “那就是个志大才疏的蠢货!”
  大营中,李玄正在散步。
  一整日坐在马背上,浑身发酸,屁股疼痛。
  裴俭在侧,说道:“史公明期待的多半是石忠唐的援军。”
  “史公明不知晓一个至理。”
  李玄说道:“靠山山倒,靠人人跑!”
  “他不知晓,孤会亲自告诉他!”
  “殿下!”王老二眼巴巴的又来了。
  “何事?”最近秦王殿下不想看到这个憨货。
  “他们弄来了一头黄羊,好肥,厨子说去不掉腥膻味,殿下……”
  李玄愕然,缓缓看去,姜鹤儿也是眼巴巴的看着自己。
  孤是秦王啊!
  ……
  尊敬的秦王殿下在做饭。
  黄羊肉先焯水,边上学习的厨子很是心疼。
  “还想要原汤?”李玄看了厨子一眼,“本该用井水浸泡许久,如今没这个功夫,便焯水。记住,腥膻味重的,要焯水。”
  “是。”厨子一脸得到殿下指点的荣幸。
  随后就是起油锅。
  不对,是起油铲子。
  军中的铲子是精铁打造,有些弧度,李玄弄了来,放油,炒香调料,加入酱料翻炒,最后把糊糊倒进罐子里。
  本该翻炒一下黄羊肉,但罐子却不行,只能加水熬煮。
  “看好火候。”
  厨子感激零涕的道:“小人能得殿下传授厨艺,真是祖坟冒青烟呐!”
  这特娘的……
  李玄拍拍手走了。
  屠裳来了。
  “城头看着士气低落。”
  “许多人说,有钱能使鬼推磨,可你得有命去享用才是。”李玄负手看着渐渐滑落的夕阳,“今日孤令敢死营上午松懈些,守军果然士气大振。下午再一紧,守军的心态就乱了。就如同是潮水,一涨一退之间,士气全无。”
  “明日!”
  李玄的眼中多了一抹厉色。
  起兵南下至今,他收复北方,击败石忠唐,收了关中,但却少一个震动天下的战果。
  灭掉一方巨头。
  当可震动天下!
  “殿下,有北疆的书信。”林飞豹拿着书信过来。
  李玄接过,就在夕阳下打开。
  刘擎在书信中说了北疆最近的一些大小事,最后有些憧憬的写到:北疆军民翘首以盼。
  翘首以盼什么?
  捷报!
  “隼鸟出发了吧?”李玄问道。
  林飞豹说道:“出发了。”
  “也不知阿梁和老二如何了!”
  李玄想妻儿了。
  也不知阿梁的学业如何了,老二长高了多少。
  还有周宁,她一人照拂家中,还得担心他这个远征在外的夫君,想来会很辛苦。
  李玄打开妻子的书信。
  周宁在信中先说了两个孩子的情况。
  阿宁果然知晓孤在想什么。
  后续便提及了舅父黄维一家,以及卫王的妻儿和淑妃三人……
  最后才是她自己。
  ——子泰,你我何时能聚首?
  李玄握着书信,吩咐道:“灭掉史公明,记得提醒孤,让他们来长安。”
  “是!”林飞豹面露喜色,他也想妻儿了。
  “孤当早日结束这个乱世!”
  ……
  “阿耶,秦王那人虽说狠辣,可有个好处,那便是信用极佳,几如帝王的金口玉言。”
  史坚在劝说老父。
  书房里点了两根蜡烛,烛光闪烁,照的史公明的脸阴晴不定。
  “阿耶,你不想想自己,也得想想我吧!也得想想你那孙儿吧!”
  史公明最疼孙儿,闻言眼神一动。
  史坚暗喜,“只要归降,以秦王的性子,虽说少不得要被呵斥,可以后就能一家子团聚。哪怕是不做官,用这些年积攒下来的钱财,也能做个富家翁啊!”
  史公明面色一冷。
  这是被不能做官这话刺激到了?
  史坚想抽自己一巴掌。
  “阿耶,你想想牵着孙儿去转悠的惬意……”
  史坚说的口干舌燥,史公明说道,“石忠唐不会坐视。”
  史坚还想再劝,史公明摆摆手,“老夫累了,出去!”
  史坚不敢触碰老父的威严,只能告退。
  出去后,谢忠在等候。
  史坚摇摇头,谢忠心中一冷。
  二人远离书房后,史坚说道:“阿耶依旧在期待着石忠唐的援军。”
  “石忠唐能来多少援军?”谢忠觉得恩主这是糊涂了,“他难道还能为我东疆火中取栗?老夫敢打赌,他的援军也就是来牵制一番,让我东疆能苟延残喘多活一阵子,如此,石忠唐方能重整旗鼓。”
  史坚此刻丢掉幻想后,思路也清醒了,“若是再顽抗下去,秦王定然会恼火。等破城时……悔之晚矣。”
  老父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!
  他觉得自己前阵子是鬼迷心窍了,竟然认为自己有成为太子的希望。
  秦王是货真价实的孝敬皇帝之子,依旧挂着个秦王的名号,不敢称自己为太子。
  我何德何能?
  想到这里,史坚满背冷汗,越发坚定要劝说老父归降的心。
  “相公的性子,执拗。”
  谢忠也有些头痛。
  “你直说阿耶优柔寡断好了。”史坚当然知晓老父的毛病,为人优柔寡断,故而当初围着代州玩攻城游戏。
  “劝说,怕是不管用。除非传来援军兵败的消息。”谢忠摇头,“可南疆军才将大败,统领援军的将领怎敢冒险?”
  “那要不……”
  “老夫想……”
  二人相对一视。
  一种默契油然而生。
  “我不能看着阿耶步入绝境。”
  “老夫不能坐视相公身败名裂。”
  ……
  晚饭史公明就吃了半张饼,再无胃口。
  他坐在书房里,聚精会神的看着地图。
  “一旦解围,李玄必然会南下。石忠唐会拼死守御……北疆军兵力少,这是个大问题。且石忠唐在南方经营多年,根深蒂固……”
  “双方大战,老夫便趁势出击,偷袭代州。”
  他的手指头在地图上的代州那里停住,眼中有些恼火之色。
  当初他便是玩大了,否则哪有今日的困顿。
  “北疆此刻空虚,老夫顺着打进去……”
  “李玄身在南方,闻讯必然慌乱,石忠唐顺势反击,这一战,大有可为啊!”
  “一旦李玄败亡,北方必然混乱,这便是老夫的机会。”
  “呵呵呵!”
  史公明心情大好啊!
  “来人,送了酒水来。”
  心情好要喝酒,心情不好更要喝酒。
  这就是喝酒人的想法。
  一人进来,手中捧着一坛子酒水。
  “放那,倒一杯。”
  史公明没抬头指指案几边缘。
  酒坛子被放在地上。
  但没人倒酒。
  “嗯!”
  史公明冷哼一声。
  抬头。
  就见儿子史坚手握绳索,一脸不怀好意……
  “大郎!”
  嗖!
  绳子在史公明的身上缠绕了几圈。
  “快来帮忙!”史坚喊道。
  史公明大怒,“大胆!”
  外面进来的是谢忠。
  史公明修为不错,但这些年却疏于修炼,加之年纪大了,反应慢,故而被史坚和谢忠联手捆住了。
  “哎哟!”
  史坚累的坐在地上。
  谢忠低着头,不敢看史公明那喷火的眼睛。
  “你二人,果然是老夫的好儿子,好心腹!”
  史公明冷笑道。
  “阿耶!”史坚说道:“你执迷不悟,我只能用此下策。”
  “逆子!”
  谢忠起身,“准备吧!今夜老夫来看着相公。”
  ……
  “快!”
  夜色中,魏明带着麾下在赶路。
  他只需带着骑兵在会州外围冒个泡,逼迫李玄分兵拦截就算是成功了。
  觉得援军赶到的守军会打了鸡血般的兴奋,如此,能多守一阵子。
  他甚至还想着……若是能突袭一把呢?
  但魏明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。
  秦王最擅长的便是围点打援,在大战之前,兴许魏明还有这个野望,可此刻他却压根不敢想。
  ……
  清晨,李玄发现露水多了些。
  “深秋了。”
  深秋是文青们最喜欢的季节,看着落叶阵阵,感受着秋风吹拂,看着大雁南飞,看着手上干燥的皮肤,他们都能生出怅然之意。
  他在想长陵那个憨婆娘。
  北辽故地的西边不是好地方,更不是修生养息的基业。
  而且环境恶劣,也不知他们母子可能适应。
  想到那个孩子,李玄有些愧疚。
  从出生到现在,他也就是陪了孩子一次。
  心情郁郁的秦王殿下早饭吃的不多。
  随即大军出发。
  到了城下,敢死营杀气腾腾,秦王一句话:“今日破城。”随即敢死营全体欢呼。
  “殿下千岁!”
  索云行礼,“请殿下放心。”
  他率领敢死营列阵。
  “今日孤倒要看看史公明的嘴脸!”
  李玄眼中闪烁着杀机。
  姜鹤儿低声对赫连燕说道:“史公明不降,这是自寻死路。”
  “大战之后,大军就没好好修整过。南下之前必须得歇息一阵子。可史公明横亘于此,令殿下如鲠在喉。他若是降了还好说,不降,殿下正想杀鸡儆猴。”
  关中丢失,皇帝遁逃,一时间天下不知多了多少野心家,在盯着大唐这头鹿虎视眈眈。
  在这等时候,最好的法子便是杀鸡儆猴。
  杀一个前节度使,够不够分量?
  “出击!”
  索云拔刀指着城头喊道。
  咚咚咚!
  鼓声中,敢死营发声喊,开始小跑。
  “哎!哎!”
  城头有人在喊。
  “弄死他!”索云冷冷的道。
  可喊话那人却把大旗给拉下来了。
  这……
  接着,城门缓缓打开。
  索云举手,“止步!”
  麻痹!
  别是什么坑吧!
  他回头看了一眼中军大旗。
  “殿下,城门开了。”
  ……
  “逆子,放开老夫!”
  马车里的史公明低喝。
  “阿耶,你别挣扎了。”史坚哀求,“都这样了,求你了。”
  若是老父继续折腾,弄不好就会把归降的那点好感全数败光。等哪日秦王想到这一茬,说不得老史家就要倒霉了。
  贵人的霉头,触碰不得啊!
  “蠢货,你绑着老夫,秦王一看便知晓老夫不是心甘情愿归降啊!逆子!”
  ……
  城门大开。
  “需得提防诈降。”韩纪说道。
  一辆马车缓缓驶出来。
  孤零零的,边上就一个牵着马儿的男子。
  “牵马的是史坚!”有人认出来了。
  那马车里的是谁?
  马车到了敢死营之前停住,史坚掀开车帘,搀扶着老父下车。
  史公明抬头看着中军大旗。
  太阳明晃晃的,大旗上的讨逆二字熠熠生辉。
  那些北疆军将士虽说疲惫,却神色坚毅,且神色冷漠,分明就是百战劲旅。
  老夫竟然想着能击败这等劲旅?
  老夫,喝多了吗?
  不。
  是利令智昏!
  史公明看着中军大旗下的秦王,身边文武官员围绕,威仪不凡。
  而他自己,却像是一条狗。
  一条老狗!
  老夫,错了。
  他轰然跪下。
  叩首。
  “臣,史公明,拜见殿下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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